1982年6月,铁凝完成了短篇小说《哦,香雪》。《哦,香雪》问世之初,似乎没有引发值得一说的争议。这并非批评家和长期培养出来的趣味偏狭的读者不忍心对这样纯美的作品吐口水。两年前,当汪曾祺的《受戒》在1980年第10期的《北京文学》刊出时,是颇受一些人的质疑、非议的。长期秉持的文学观念、长期养成的文学趣味,使这些人不能接受《受戒》这样的小说。没有一个坏人,没有阶级斗争,没有什么矛盾冲突,甚至没有像样的故事情节,这怎么能称作“小说”?把人世间写成桃花源,那么温馨,那么安宁,那么祥和,难道不是危险的倾向?难道不意味着文学走上了邪路?好在时代毕竟不同了。‘没有了非文学的力量做后盾,那些质疑、非议,只能仅仅作为一种“文学意见”而存在。汪曾祺有惊无险。有了《受戒》做铺垫,两年后,当《哦,香雪》以其清新、纯净和温馨出现在《青年文学》上时,质疑和非议的声音即便仍有,也没那么响亮了。不过,《哦,香雪》也并未立即引起广泛的贊譽。那时候,即便是很善良的人,身上也还或多或少地带些火药味。那时候,文学还有“轰动效应”,而引起轰动的,总是那种写了重大题材、揭示了重大社会问题的作品。当整个社会在文学上的审美兴奋只被伤痕、反思,改革所引发时,《哦,香雪》这样的作品不被特别重视自在情理之中。